第0034章：虢山大夜袭（一）

老潮男赤祀郁郁独坐，好半晌方才缓过神来。

他踱步走出内洞，负手抬眼朝远处延绵丘陵后方望去。心底兀自盘算着：即便濒临绝境，徒自悲苦也是无用。大不了就是去见大司命，和战死的“行者”同袍嘛！已经比他们多苟延残喘了十五年呢，还要怎样?

况且绝境往往总会催生出某些变数，所谓“临危现节、中险腾机”是也。那么假若当真有变数，这变数会在哪里？又会是谁呢？

是拿着新式弓弩，实力弱小的有伏部落么？是知之甚详的老伏祀么？不，当然不会。倒是刚刚取名叫“伏羲”的小家伙，看起来多少有那么点意思。

毕竟先前作为“傀儡信使”，自家可是把那小子硬扣下来，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研究了整整两天。依老伏祀那点三脚羊的本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消解掉，鱼在飞所设下的魂魄禁锢。

老潮男赤祀回到赤发部落自家内洞，坐定沉思。

“化形阴魍”最后所交代的两个消息。第二个不甚要紧，后日深夜“无形晦魉”再来虢山清溪联络，顺手拿下也就是了。

有问题的是第一个消息：大神巫鱼在飞，居然会率领追鱼部落，全族北上。这可不像他让“传信傀儡”所传口信中说的：“因征伐鹰羽部落之故。特遣前锋猎队三百，中军追鱼勇士六百、压阵追鱼战士一百北上。途经虢山，需借六部祖地暂歇。前锋猎队到日，六部早降，免成齑粉。……”

……举全族北上？竟弃丹熏山祖地之根本于不顾？莫非是“妖鬼玄溟雾”的缘故？那东西十五年前，已经差不多覆盖了纵横广阔亿万里的整片盘古陆。难道这十五年间，它已漫延进“丙辰玄武墟”之内，迫近到丹熏山追鱼部落后方么？

若果真如此，那就不是什么两部落北上、南下之争，而是不死不休的千里大部灭族之局！涿光山鹰千里威名素著，横压北地三十年。他，又会如何抉择？

但现如今那小子活蹦乱跳，身上居然一丁点鱼在飞的臭味儿都不剩。而且行事做派，也和从前任性使气的傻小子判若两人。这等变化总归不会没来由？

嘿嘿……，至于到底是不是变数？是什么变数？究竟潜力如何？光蹲在家里瞎琢磨可没啥用。找出个法子去试他一试，不就一清二楚了！

他扭转目光，朝延绵丘陵左侧后方望去。脸上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这世上的冤大头嘛？只要用心去找，终归还是有的！……”

联想到“妖鬼玄溟雾”。当年追随“行院秘殿大司命”座下，抵御“天妖”、“溟鬼”，长达一甲子的无数惨烈往事，重又兜上心头。老潮男赤祀不禁面露苦笑，眼色迷茫。

大司命当年临终前，施秘法保住他祝念行大半残魂，打入战死杂侍随从赤发十一郎体内。并以密语告知：“天不绝万类生灵，偌大盘古陆虽已失陷，诸神皆陨，诸神行走尽殁。然而按照他老人家推算，以‘地藏界’之广大，尚有六处边角生地，或可孕育出一线变化灵机。”

自家依照大司命遗愿。万里迢迢返回赤发十一郎家乡，“丙辰玄武墟”东南僻地，虢山赤发部落潜伏待机。

一缕残魂，支撑这具资质低下的躯壳，苦苦等候十五年。没能等到任何一丝转机，等来的却是两家“千里大部”绝争，要将碍事的虢山六部化作齑粉。

若在当年自家全盛之时，区区两个蛮荒大部，自然举手便能平定。可现如今却是……。难道大司命当年推算有误？又或者苍天不仁，真要彻底绝灭这“地藏界”的万类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