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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现象的肇始,则是来自于张居正的改革。一条鞭法和官绅特权加速了投献,投献则带来了大批奴婢。
李守汉命令南粤军自南向北沿着闽浙、浙赣等省大路沿途推进,自己率领着水师沿海北上入长江口之后,各地的农民、奴仆、佃户的变乱消息便如雪片般传来。
有这种景象的原因,一来归功于八大王张献忠在江南各地的一番游历,再者就是李守汉自己所造成的。
各地的官绅,通过与南中的贸易固然赚了不少的银元,家中各色的南中或是更加遥远的天竺、天方等海外奇珍异宝也收罗了不少。但是,佃户、奴仆、农户的日子却是更加难过。同时,随着精细棉布白砂糖一道冲击江南各处的,还有商人们有意无意间带来的南中见闻、制度等等。
当这些商人们向围观的百姓吹嘘南中便是官奴都有成为自由人的一天,并且同样可以通过军功或是其他贡献来改变自己身份地位的时候,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在他们口沫横飞吹嘘的时候,早已将一颗颗火种播撒了下去。
当李自成大顺军在黄河流域大举进攻的消息越过淮河飞过长江抵达江南之后,早已堆积如山的干柴堆上又加了一桶热油。来自南方的南粤军北上的消息则是成为了点燃燎原大火的那一点火星。
在这些农人奴仆看来,既然这些钱粮人身制度是由国公爷提出来的,并且也在国公爷治下得到了很好的贯彻执行,让大家都能够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种,而且都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打拼。之前咱们这里不归国公爷管,那是咱们命浅福薄,可是如今皇帝老爷开了天恩,把咱们江南各省也划归国公爷管辖了,那么,咱们就应该要求国公爷他老人家在江南各地执行这套制度!
本着这样朴素的想法,农人奴仆们自己先行动了起来。
在距离南京咫尺之遥的金坛、太仓等地,原本的奴仆们组织起来,自称为“削鼻班”。这个名称的来源是江南一些地方“谓奴曰鼻”。班名“削鼻”,就是要削除奴仆的身份和世籍。
对于这段历史,明末文人张明弼的《削鼻班记》、《金沙细唾》,王家祯的《研堂见闻杂记》都有很精彩很详细具体的描写。
《研堂见闻杂记》记载江苏太仓州的情况说:“吾娄风俗,极重主仆。男子入富家为奴,即立身契,终身不敢雁行立。有役呼之,不敢失尺寸。而子孙累世,不得脱籍。……乙酉乱,奴中有黠者倡为索契之说,以鼎革故,奴例何得如初?一呼千应,各至主门,立退身契,主人捧纸待。稍后时,即举火焚屋,间有缚主人者。虽最相得,最受恩,此时各易面孔为虎狼,老拳恶声相加。凡小奚细婢,在主人所者立牵出,不得缓半刻。有大家不习井灶事者,不得不自举火。自城及镇、及各村,而东村尤甚。鸣锣聚众,每日有数千人鼓噪而行。群夫全家,主人落魄,杀劫焚掠,反掌间耳。……城中倡首者为俞伯祥,故王氏奴。一呼响应,自谓功在千秋,欲勒石纪其事,但许一代相统,不得及子孙。”
而《削鼻班记》中也有一段非常具体的描写:“有邑绅御下严酷,少拂意即鞭扑,奴怨之入骨。奴既挠聚,遂缚绅至城隍庙,庙中有竹节大杖,杖末量五寸,积一寸许。数其平昔事轮杖杖之.两人对杖,交进乱下,杖至百余乃止。血渗漉阶前,肤肉糜烂,肢骨撑露,死而复苏,气奄然而已。绅平生爱品茶,以硖州碧涧、阳羡天池为最。奴奉命采茶者必计时日返,迟则受笞。至是杖主讫,摔出庙门,群溺之,旋以秽溲一摞灌其喉曰:‘试尝此碧涧、春池也。’又邑中风俗,凡时节喜庆,碾白米为细粉,蒸熟成餈,名曰糰子;所盛之器为蒸笼,一笼计五六十枚,每蒸三四笼或六七不等。一绅家蒸糰偶未熟,集奴婢列跪于前,计糰若干箠手若干。时为奴缚至庙中,共数而詈之曰:‘若犹记一糰,一箠乎?此箠债当偿久矣。’亦如数箠之。两手赤肿,血漫漶于皮爪间,指腕几折。箠毕,以琅珰系颈牵之游街,抚掌懽呶,杂沓巷市。若此类者,莫可缕记。顾亦有感其故主者,号于众曰:‘我辈报复,必须恩怨分明。如某之长厚仁心,某之仁慈待物,知怨而不知德,惧为神人嗤矣,必报之。’于是,列仪仗,枞金张彩,八人舁大輿,猎猎迎故主出游。主逊谢,辞甚恭;奴请益力。主愈谢。而众已拥持入輿,旌奴导前,骑奴环后,轩盖鼓次,轩耀路隅。绕城一匝,乃送归。主逊谢再三,然后懽呼而去。其他惨辱屠虐,虽邑令亦无如之何。”
“若有憾于主,则曰:‘吾受汝扈若干年矣,城隍神令我酬汝。某日,汝棒我,请偿棒。’则掣神签以数棒,曰:‘痛乎?’其主曰:‘痛!’则曰:‘若棒我时,何为不知痛也?某日,汝锥我,请偿锥。’曰:‘痛乎?’其主大号。则曰:“若既知痛,向何为锥我也?”……有一绅,性严正,独留城。诸奴絙其项,徇于市,令大叫曰:‘为主慎无若我之谿刻也。’不叫,则棘鞭竞鞭之。是绅老,几毙。有数诸生不胜楚挞,亦几毙。”
是不是有一种纲常颠倒,社会秩序大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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