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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陛下!臣与体纯将军所担心的并不是吴三桂的六七万关宁军,也不担心是否能够公开山海关。而是担心东虏的八旗兵乘机南下,截断我军退路,或乘虚进犯北京。”

李岩的话,让李自成心中一凛,历来作战,最忌讳的事情就是突然有生力军加入战场袭击侧背,或者是直接加入战团。那样一来,会让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被动地位。

“林泉所说的,也正是微臣所虑。从崇祯二年以来,东虏几次入犯,都是从蓟州、密云一带进入长城,威胁北京,深入畿辅,横扫冀南,再入山东,饱掠而归。臣担心我军正与吴三桂相持于山海城下,东虏精锐之师已经来到北京近郊了。”坐在李岩身边的宋献策,也是忧心忡忡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会有这么快吗?”虽然在内心已经将这种情况列入了极有可能生的变数,并且开始飞的思索如何应对,但是,李自成还是抱有几分侥幸心理,试图从臣属们的口中得到一点安慰。

“回陛下,满洲兵消息,在山海城中传说不一。有人说满、蒙、汉八旗兵正在向沈阳集中,有人说八旗已经出动。近几年来,满洲人对关内的朝政大事,军旅部署,随时侦探很明,我们却对满洲的动静不很清楚。崇祯十几年中,东虏几次进入长城,事先明朝都没防备,就因为侦探不灵,等着挨打。何况我大顺朝一直在内地对明朝作战,没有将满洲放在心中;进入北京以后,才明白我朝的真正强敌不是明朝,是满洲人。我们平日听明朝的各种消息很容易,如今事到临头,探听满洲方面的消息十分困难”

刘体纯的话让李自成不觉有些黯然,十多年了,他一直都是将间谍、细作用在了明军这个眼前的敌人身上,却没有想到遥远的千里之外,还潜藏着一个更为危险的敌人。

“这也不能怪你!当日王根子送来满洲皇帝的书信时,朕就应该有所警示了!”

“陛下!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目前看来,满洲兵在何处,是否已经出动,打算从何处进犯幽燕,是否与吴三桂已经勾结一起,凡此种种实情,我朝全然不知,如在梦中。自古用兵,在出兵前十分重视‘庙算’。孙子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从渡河入晋以来,陛下与左右之人,都以为天下已经唾手可得,只要打下了北京城,杀了崇祯皇帝,就有了万里江山,江南、闽广各地便可传檄而定。等到吴三桂坚不投降,才有讨伐吴三桂之议,而如此大事,群臣中向陛下谏阻者寥寥无几。直到此时,群臣中都认为吴三桂对我大顺不过是癣疥之疾,而没有看到我大顺军进入幽燕,占据北京之后,明朝已亡,能与我朝争天下的强敌不是吴三桂,而是东虏、是南蛮。可是由于多年积习,内地汉人总是将满洲部落看成辽东夷狄之邦,非腹心之患。将南中梁国公总是看成是贪图金银财货之辈。正所谓一叶蔽目,不见泰山。目前,东虏是否已经同吴三桂勾结一起,不得而知;东虏的八旗劲旅是否已经出动,不得而知;满洲兵将在何时何地同我进行恶战,不得而知。因为我对敌人动静茫然不知,冒然孤军东征,所以就没有‘庙算’,正如古人所云:‘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倘若是我军与吴三桂大战方兴之际,东虏突然在蓟州、密云等处破边墙而入,以精骑直取北京,我大军后路被其截断,前面又是吴三桂婴城而守,到那时,我军又该如何?陛下又该如何?”

李岩的一番话,说得李自成刘宗敏等人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如果不是外面庭院内岗哨层层,守卫严密,他们几乎都要惊呼出来。

李自成望着跪在地下的李岩与宋献策二人,口中一阵苦,没有对他说什么责备的话,也没叫他平身。虽然李岩和宋献策说出了许多使他大为扫兴的话,甚至已经给此次东征划上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但是他们的话确实都有道理。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看见,李岩的两鬓之间冒出了一股股刺眼的银丝,下巴上也隐约有几根白须,旁边的宋献策也是额头皱纹密布。而三四年前,他们并不是这样的。自从崇祯十三年投到他的军中开始,李岩编著歌谣,宋献策向他献上《谶记》,着实有助于他收拢民心激励士气,立下了非凡大功,而且在重要谋略上,在帮助他进行大顺军的新建制上,都献出了心血,非一般文臣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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