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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甜软,言辞俏皮,说得太皇太后也笑了起来,殿中诸人自然也要凑趣跟着笑。
而沈贤妃一笑间连眉梢上的小痣都显得格外鲜活,更带出三分小女儿的娇俏来。
沈贤妃虽比不得吴德妃绝色,但因着性子爽利嘴儿甜,又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倒是颇对寿哥的胃口。
再看吴德妃,倒是似将“贤德”二字都要占了去,整日里端着大家闺秀的款儿,不苟言笑的样子,没事儿还抄些佛经往太皇太后、太后宫里送,美则美矣,却全然木头美人的样子。
别说皇上不亲近她,便是张太后也不喜她。
因“皇后”变“皇妃”张家被摆了一道,且这德妃的位份还在贤妃之下,张太后是极怄火的,虽有盐引也不能平其怒,又见吴德妃竟是这样性子木讷、为人呆蠢全然留不住皇上,她哪里还喜欢得起来。
这样一来,爱说爱笑、天真烂漫的沈贤妃更是碍了张太后的眼,直恨不得把其丢出宫去才好。
是以皇后带着贤妃德妃过来太后宫中请安时,从没有谁能得过一个好脸。
好在还有太皇太后在,皇后三人往太后这边请了安,也呆不了多一会儿便往仁寿宫去了。
自坤宁宫移宫后,张太后不欲与太皇太后毗邻,也不在仁寿宫周遭择宫室,而是选中了西边咸熙宫。
咸熙二字原取自《尚书·尧典》庶绩咸熙,祈国家百业兴旺之意。张太后既住此处,便照旧俗,更名为熙寿宫。
熙寿宫与仁寿宫差着一个字,却着实隔着老远,便是乘辇也要好一阵子,八月里暑热还没褪尽,秋老虎正厉害的时候,张太后哪里耐烦走动去请安!
她又哪里是耐烦见太皇太后的!
初时总要在儿媳面前做个样子,还带着皇后等过去过两日,后来便再忍耐不住,干脆连三人的请安都免了,只图自个儿不去仁寿宫。
她这边是免了,皇后几个也是松了口气的,只仍不敢真不往她这边来,便是每日早早来熙寿宫点个卯,再往太皇太后那边去。
太皇太后也是喜静的性子,原也是免了她们请安的,然她们既来了,老人家也不会像张太后那边只让她们在殿外行礼,还是叫进来坐一坐的。
夏皇后与吴德妃都是安静性子,这满殿里也只听得沈贤妃一个人说笑。
论起来皇后与贤妃这两个孙媳是太皇太后择的,太皇太后总会给几分体面,配合的笑上一笑,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就如今日这般。
寿哥看了也欢喜,他自来在父皇关爱下长大,在父皇面前也无拘无束惯了,人又还是个跳脱少年,最喜欢这样轻松自在的家庭氛围。
他也跟着说笑了两句,见太皇太后有了倦意,才起身要告退。皇后等三人自然一并辞去。
出了仁寿宫,沈贤妃一双妙目便扫到了小皇帝脸上,期盼之意不言而喻,只不好僭越先开口。
吴德妃则是垂着眼睑,一派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模样,只看地面青石。
寿哥却是拉起夏皇后,道了句:“回坤宁宫。”又冲那边摆手示意由她们自去。
两位妃子行礼恭送了御辇与凤辇起驾,沈贤妃这才直起身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盈盈向吴德妃道:“新晋得了两样好点心,妹妹可要去尝尝?”
吴德妃只淡淡一笑,谢过了她,表示自己还要回去抄经。
沈贤妃也不恼,又同她客气了两句,方彼此上了各自的辇车去了。
沈贤妃在长安宫,吴德妃在长乐宫,也是名字只差一字,实则分在东西,相距甚远。
进得长安宫,檐下挂着的五彩锦毛鹦哥便欢乐的叫唤起来,“娘娘来了,娘娘来了。”
沈贤妃便也不去换下大衣服,站在檐下兴致勃勃逗弄起它来,仍教它说王维的“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
宫人们原是劝她教些简单又讨喜的,诸如“万岁万万岁”之类的,她却嫌哪里的鹦鹉都会这句,忒是无趣,非要教王维的观猎诗,说这样才新巧,必得皇上喜欢。
众宫人闻言也只得由着她,只是这鹦哥儿学话的进度自然非常缓慢,到现在,这诗的头两句也没学得顺溜。
见她又开始教鹦哥儿了,贴身大宫女桃蕊只得叫人提了那鸟架进屋里,好请娘娘往屋里换衣裳去。
沈贤妃由着宫人换着衣裳,散了头发,仍在不断的教鹦哥儿,忽一会儿又丢下手,怏怏向桃蕊道:“这只笨笨的,不好,回头你让家里再寻一只伶俐的进来。二十四就是万寿圣节了,本宫还想着要给皇上个惊喜的。”
桃蕊脸色微变,打发了小宫女们下去,才轻声劝道:“娘娘,宫里都传今儿有御史上书弹劾了夏家呢,这些时日,咱们家还是且先静一静的好。”
她是沈家的家生子,原跟着沈老太太的,因着姑娘身边丫鬟年岁小不顶用,这才被选中同姑娘一起学了规矩,跟着进宫伺候。
她自己虽是进宫了,可老子娘兄弟还都在沈家呢,沈家的荣辱、她一家子的性命皆系在贤妃娘娘身上,可不能由得小姑奶奶随性子来。
沈贤妃却斜睨着她,撇嘴轻声道:“有什么关系。你打量着历朝哪位皇后是被弹劾废的?”
桃蕊几乎要扑过去掩住她的嘴,在宫里还敢这样浑说!从前只知道姑娘嘴甜会哄老太太开心的,可不知道姑娘这嘴还这样没个把门的!
她慌忙开了门,见外头宫人都离着远,方松了口气,却又指派几桩活计把人打发得更远些,方回身紧紧关严实了门窗。
见桃蕊一脸惊恐模样,沈贤妃嗤笑了一声,道:“你也被教了许多的,喏,你看周家,再看张家,哪个没有被弹劾过,先太皇太后,如今的太后不都稳稳当当的!这算得什么,瞧把你吓的!”
她转过身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抚了抚脸颊,又拿起盒嫣红口脂膏子,指尖打转儿,淡淡道:“说到底,还不是她们得宠。她们有宠,家人在外头怎么闹腾都没关系,谁能弹劾得倒她们家!”
细细的涂了唇,抿上一抿,这鲜亮的唇色衬得镜中女子分外水灵甜美,“桃蕊,今儿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不必总仗着祖母那边出来的,觉得事事要提点我。你如今是我的丫头,便得听我的!你这眼界忒浅,我便告诉了你,如今呢,这宫中,皇后俨然又是一个太皇太后了,只要她稳稳当当不出错儿,将来也是太后、太皇太后做着。长乐宫那位呢,再怎么着,她也是张家的,真不知道她装这个贞静贤良作甚么。桃蕊,你说,本宫有什么?”
那青笋般的玉指又拾起黛笔来,对镜细细描画柳叶眉,“我呀,什么都没有。名分已定,就是再贤德,也不过是个妃子,在外头,就是个妾!做妾的要那么贤良作甚么?一个妾做得比主母还贤良,岂不是寻死!还不如踏踏实实享这一场富贵,我呀,且乐我的。正正好,皇上也是喜欢高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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