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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王秀才便是指着那中年胖子一阵破口大骂,他说话极为的诙谐有趣,骂人不带脏字儿,却是专拣着脏的骂,让人听了心里膈应得慌,恨不能扑上去掐死他。但是他却也不完全是没有技术含量的辱骂,大部分时间,则是在驳斥。而且他驳斥起来,也是引经据典,古今对照,各种史家典籍,可说是信手拈来,随意一说,便是给人一种无法辩驳之感觉,让人不得不为之心折。
就见他站在那儿滔滔不绝,竟是颇有上古时期苏秦张仪纵横六国,三寸不烂之舌能当百万大军之风采!
乃是一个雄辩家!
那中年胖子开始的时候还试图辩上两句,结果没两下就败下阵来了,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便是脸sè一阵青一阵白,再也在这儿呆不住了,掩面败走,一边走一边还小声咕弄着有辱斯文之类的话。
无论在哪个时代,欺负外乡人大抵都是能引起大多数人的呼应的,人群中顿时是响起了一阵儿欢呼叫好的声音。那王秀才极为的得意,向四面抱拳行礼,道了一声:“多谢爷们儿们抬举!”
又是灌了几口酒,便是跳下桌子,信手扔下一块银子,摇摇晃晃的扬长而去。
这王秀才,要说起来,其实也不是本地人,不过离得挺近,乃是京城一府两县之中大兴县人氏。
据说家中也是当地豪族,有良田千顷,房屋百间,奴仆如云,家中遮奢。结果也不知道哪辈子造了孽,却是糟了祝融,夜间走了水,房屋给烧成了白地,一家上上下下一个也没能跑出来,全给烧死了。幸亏这王秀才当时在外面和同年们宴饮,这是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其实是当时他喝得烂醉,那小二怎么地都把他叫不起来,只得让他在店里的桌子上趴了一宿。
却没想到,就此逃过一劫。
经此大难,这王秀才虽说没有疯癫,人却也是xìng子大变,变得很是玩世不恭,行为乖张。他变卖了家产,独自一人来了京城,却是买下来了一间大院子,在里面建了戏台子,别的不干,就是开戏园子。
跟别人不同,别的戏班子都是演的那些老戏目了,翻来覆去的看,早就让人看的腻歪了,而他却是自己写剧本,自己编排,让那些戏班子演。
还别说,这王秀才肚子里还是很有些功夫的,写的那些戏目,都是极jīng彩的,而且他的戏目有个特sè,都是跟时局有关的。像是一年之前,那夔州知府因为贪污受贿,错判冤案被抄家充军,邸报上方才登出来,没两rì,他那园子里便是开始上演‘八府巡按铁面青天,夫家冤死拦路喊冤’的戏目了。又像是武毅伯大破福余卫老营的战报传来,那边儿朝廷还没动静儿呢,他这边便出了一个‘武毅伯奇兵天降,福余卫败走同江’。
如此针砭时弊,在当时乃是极为少见的,所谓新闻的时效xìng,便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关键。很是有几个戏班子因着演了他编排的戏目而红紫一时,不少达官贵人都是请着去演,别的戏班子也是纷纷效仿。名声流传开来,因此他那‘王记梨园’也是为之大噪,每rì去的人川流不息。
他那园子价格可不多便宜,每rì去的人也多,挣的银钱不知道多少,要说也是那等身家丰厚的富商大贾了,但是此人xìng子中却是有着极为狷狂的一面,每rì就好流连于市井之间,跟人喝酒、吵架、凑热闹。
见王秀才一摇三晃的下了楼,登上了自家马车,便有人从窗口往下喊道:“王秀才,这次准备再写个啥?”
王秀才头也不回的大声道:“武毅伯大破拐子马!”
众人轰然喝彩,纷纷到:“咱们到时候定然去捧场!”
离岳,漱石斋。
当今大明朝正德皇帝第二十六子,梁王朱载垣的居所。
漱石斋后院儿,一处荷花池,残冰积雪,一片煞白,荷花池中,荷花荷叶都已经干枯,只剩下残荷败叶,配上那冰雪,异样的显出一种荒凉落寞的美感,让人心中顿时生出生灭枯荣之意境。
荷花池上一处假山,假山上一个小小的jīng舍,飞檐挑起,看上去和中国的建筑无甚区别,但是若是盯着看的时间久了,却是会感觉有一丝别扭,生出一种似像,似不像的错觉,却是颇有些异国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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