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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中极殿,殿堂中千人的万岁呼喝抛在脑后,李肆昂首迈步而去,该做的都已做了,就像一场电影到了尾声,他不必再投入,而只是静静地观赏片尾的幕后名单,以及等待可能有的彩蛋。
殿堂中,皇帝离开了足有三分钟,众人才从长拜之姿中恢复过来,十分钟后,心神也才完全落定。
“如果我们的路易十五换作圣道皇帝,法兰西就有救了,不,欧罗巴就有救了……”
观议席上有老外,还不止一个,当然,垂垂老矣的天道院罗浮山化学研究所所长陆盛谛不算,他早已拿到了英华国籍,在他旁边,一个削瘦的褐发中年人正奋笔疾书。
第二次来英华的德尼斯-狄德罗在他的日记里这么写着,他能参加中极殿大议,还得益于第一次来英华时的接触贡献。之前狄德罗在英华呆了九年,参与英华物理化学、天文地理学科普及教育,以及工程技术专业教育体系的创建,被天道院聘为客卿。回国后参与卢梭伏尔泰等人的思想学社,被法兰西当局列为危险分子,控以叛国罪,被迫以流亡者的身份再度来到英华。
此时他的兴趣已从自然科学转向政治,考察英华政治变迁成为他后半生的关键课题,而眼下这场中极殿大议,在他看来是绝不可落下的关键变革,才千方百计弄到了旁听资格。当然,他本身也有顾问价值,法兰西王权和议会的状况,以及首相地位,在参与大议的人看来也有价值。
这层价值对狄德罗来说却是心酸之源,羸弱不堪的三级会议,以及亲政后就废除了首相的国王路易十五。法兰西就像一个正在挑选坟地,处心积虑地要在墓碑上粉饰一生的老头,而赛里斯就像一个满心踌躇,正规划全新人生,以至于有些焦躁,脸上生了不少青春痘的少年。
“皇帝离开后,太子殿下担当起会议的主持人。他身兼双重身份,一是皇帝的代表,一是大判廷的代表。”
“会议的第一部分是确定议题,就这一点来说。我就强烈地感受到了变革中的赛里斯与变革中的法兰西有什么不同。”
“哪些议题是本次大议可以讨论的,哪些是优先讨论的,次序是怎样的,每一个议题具体而准确的描述是什么,就这个议题我们需要得出什么结论,每一项议题应用怎样的票决规则。”
“参与这场大议的人来自不同立场,分歧大到了几乎水火不容的地步。但在这部分议程里,他们没有涉及任何具体的争论,相关决议很快获得了通过。不多的补充和异议,都围绕着怎样提高议事效率,以及怎样惩处违反议事情规则的人展开。”
“这让我下意识地联想到我的祖国法兰西,暴政正在肆虐法兰西,但在反抗暴政的人们身上,我没有看到这种理性特质。这也是我对未来的变革怀着悲观之心的原因。我再度离开法兰西时,伏尔泰、卢梭和霍尔巴赫等人都劝我留下来,为法兰西而战。但我认为,他们充满激情的文集和演说,只能拯救灵魂世界,于现实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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