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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他说着竟欲要掀开那白布,虞书倩自一旁起身含泪拦下他动作,转脸看向几人,道:“兄长因病之故,容貌受损,还请大人们体谅。”
“璨儿可见了最后一面?”虞仲素颇为伤感地看着虞书倩道,虞书倩点了点头,不觉将那白布盖好,虞仲素微微颔首:“那便好,总归少些遗憾。”
虞书倩于是低垂眉目道:“成家遽遭变故,还请诸位大人多伸援手,以度难关。”她言辞恳切,然而姿态却绝非求人的姿态,即便是身处这紧要关头,二十余载清正贵重的教养,让当初的少女在身为人妇身为人母之后,愈加清正愈加贵重,哀而不伤,临危不惧,这样的气度,同样大可折服在场的诸位男子。
成家得这样的媳妇,正是成家之幸,顾曙默默注视着虞书倩,心头亦起涟漪,自幼相识的聪慧女童,到举止大方的少女,再到处变不惊的妇人,原来一个女子可这般成长,璨儿不再是他熟知的那个璨儿,但又分明还是那个璨儿,当初江左愿得虞书倩作新妇者不在少数,那么,眼下虞书倩恰到好处的说辞,是否让大司徒嗟悔无及?他们倘再坚持,便真的不近人情,而非表露真情,顾曙目光一动,正看见虞归尘垂下眼帘刹那间顺着睫羽阴影淌出的两行热泪,一如西风走过,他的伤痛显而易见却又如此沉默。
虚言虚辞说尽,客人再无逗留的借口,在踏出成府大门的刹那,顾曙终同虞仲素似有若无对上了目光,两人心中皆清明得不能再清明,他们当趁夏末的最后一点躁动,赶一程赴赌的路,他们谁人得胜,自迷于这锦绣铺陈的设局,凌驾于这勾心斗角的庙堂--
那便要看天意了。
是以第二日,天子方得消息,顾曙紧跟建言,云成去非既乃国之栋梁大厦,功业彪炳,天子不宜仅限于东堂发丧,更应亲临府邸以示圣主对重臣的厚爱怜惜之情。二者除却京官当具丧服行奉礼节,各大州郡刺史当遣人入京吊唁,尤以骠骑将军建立功业并州徐州两处,更应前来吊丧以示其情。三者骠骑将军其弟成去远由中枢遣人接应奔丧,路途不该有误。刺杀一事尚且可延后再查,然当下如何安慰成氏一族人心方是当务之急,天子如何在天下人前做出相应姿态方是当务之急。奏呈一出,不明内里者,自是应和,纷纷追忆起骠骑将军为政数十载的各项功绩,于死人而言,他们再不无慷慨的道理。而仆射的种种提议,无一不显骠骑将军丧葬之礼规格之高,远甚其父,远甚立国以来诸多重臣丧礼,恰彰圣主之恩隆。
天子犹自处于不可言喻的震惊之中,却仍往深处思想仆射的这番陈词,在忖度良久,群臣议毕后,准尚书仆射顾曙所奏,又下敕旨,命大鸿胪监制丧事,赐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绯练百匹,绢布各五百匹、钱百万、榖千斛以供丧事,诸所施行,皆依本朝亲王故事。又着祠部拟定谥号协助丧礼等杂务不一而足,待退朝后,天子留大司徒仆射二人于殿内,再细问当日骠骑将军遇刺及日后东堂发丧具体事宜。
待殿内独剩君臣三人,天子便也直言不讳:“朕惊闻此事,几欲心胆俱裂,实不能信,成卿于大尚书私宅养病,怎就突遇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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