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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尽全身力气张嘴咬住孟恒的手指,恨不能化成头狼咬断那根指骨,叫他就此回转,就此放过李长庚。这濒死之人的牙齿刃如锋,瞬间便将皮肉咬破,咸腥的血润入袁容初干涸的唇舌间,孟恒见袁容初叫血呛的剧烈咳嗽起来,缓缓抚她躺下替她盖被,面上比蚊子咬过一口还要平静:“你连自己的尊严都不在意,只在意那封信,和李长庚那个人,可我仍爱着你。容容,在地府等我吧。”
袁容初一口口往出吐着浊气:“若我只是为了那封信而屈身于你,我有多少次机会能杀死你?我可以在饭菜里下毒,可以在茶水里下毒,夫妻之间,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杀死你,你死了,我可以慢慢去找那封信。可是我没有,即便你养外室,我也未曾动过要杀死你的心,我一直在等你归心。可你了?”
袁容初语滞,她终归不能说出那句话,那句足以打击到孟恒五内摧伤的话,只睁圆一双眼满是乞怜的望着他。
“归心?”孟恒缓缓抽出帕子摔开,往指头上裹着:“你的心都在别处,我的心何处可归?我既心无归处,自然也不会去华藏寺救你!”
原来,这才是真相。
不是他无力救拔,而是他不愿救拔,他眼睁睁看着她在华藏寺受苦却不愿伸手救拔。
袁容初叫孟恒这句话惊的无法闭眼,一口陈血不能吞而无力吐,从升灵堂到盛棺盖被,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始终盯着孟恒。她的良人,到死的那一刻,仍不相信她爱过他。她盯着他披麻裹缟,盯着他跪在自己棺椁前,一双只会握笔的细手捻着纸钱定定跪了三天三夜。
临起棺的那一刻,他流了一滴眼泪,竟叫袁容初心头一颤,以为他或者有心,或者会回转,或者会拿出那份信烧给自己。可她仍旧错了,他之所以流那一滴眼泪,是因为恰恰李长庚的父亲韩国公李骥进门奔丧。
李骥说:“虽同为师兄,百川远在三边为镇,老夫替他来烧张纸,还请孟都事勿怪。”
他是大都督府都督同知。大都督府掌天下之兵权调令,皆为开国功臣之后来为任,现任成西平侯沐正为左都督,成山侯武立为右都督,李骥则屈居第三,为都督同知。
孟恒缓缓抱拳:“怎敢劳国公爷亲至……”
袁容初看着孟恒往后跌倒,也看着众人将他扶起。他步履蹒跚,唇色焦红眼圈青黑,一步步随棺出城,直到广宁寺。孟恒是陇中人,在京为官,远途上扶棺归故里,要等三年化肉剩骨时才能成行。
孟恒是叫随从们从广宁寺抬回京城的。寄棺已毕,他仍不肯走,挥散众人独坐于棺椁前。袁容初的亡魂此时已能挣扎着坐起来,却仍是浮于棺椁之上三尺。他坐于地上,她坐在棺上,一生一魂彼此相对。
这深入地下七尺的地窖中寒气四彻,孟恒忽而猛然一声冷笑:“若不为那封信,你是不会肯嫁给我的,对吗?”
袁容初无言,当然,音为五脏所发,她为亡魂,本不具五腑,又如何能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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