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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苏开战后局势扑朔迷离,不要说各国看不明白,就连中国政府高层内也搞不清楚方子达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美国,几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正在旧金山市郊的别墅内聚会。
“方鄣明究竟如何想的?莽然和苏俄开战却又按兵不动,难道他打算当中间派两头讨好不成?”一个前额微秃,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书卷气的中年人有些生气地说道。
“怀中兄说的是,方鄣明此举糊涂!要么便战,要么就以外交途经解决问题,哪里有像他这样畏首畏尾,宣战后又退缩不前的道理?依我看来,这方鄣明也不过如此,如是遁初兄尚担任国务总理,国家哪里会如此让外人耻笑?”坐在杨昌济身旁的是章士钊,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赞同道,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位气度不凡的男子。
此人正是前国务总理宋教仁,当年kmt大选败给方子达后,宋教仁失去了党魁的宝座,成了方宋之争的失败者。之后,为了继续他宪政执政的理想,私下和方子达达成协议,从而从国务总理的职位上退了下来,并以出国考察为由开始了他周游世界的旅程。
近一年多来,宋教仁先去了欧洲,在英国、法国、德国各处游历,欧洲大战后的满目苍凉和战后各国重建家园的各种措施令他受益匪浅,而且在各种不同政体的国家之间考察,更让宋教仁看清了许多之前没有注意的国策问题。前前后后大约在欧洲呆了一年左右时间,接触了各派政党,就连被欧洲各国视为洪水猛兽的布尔什维克主义他也作了深入了解。
离开欧洲后,宋教仁登上了去美国的邮轮。跨越大西洋抵达了纽约。之后,他从美国东部一直游历到西部,最终在旧金山停留了下来。作为中国宪政制度的开创者,宋教仁对于美国的政治制度最是推崇,他打算在旧金山多呆些时日,好好整理这此周游各国的所见所闻。根据自己之前执政的经验和中国的问题结合各国不同的政治结构,重新建立一套更加适合中国的宪政制度。
本来,宋教仁是住在市区的一幢公寓里,可虽然他已经辞去公职,但宋教仁毕竟是前kmt的党魁和前任国务总理,而至今还在kmt党内担任要职,名气甚大的他在旧金山暂时定居的消息传出后,各方面前来拜访的人屡屡不绝,这令本想清静下来好好研究宪政制度的他不厌其烦。为了避开这些不速之客,宋教仁在大使馆的安排下搬离了市区,从而住进了这片环境幽雅宁静的富人别墅区。
搬到这里后,无论是环境还是周边的设施都让宋教仁非常满意,从此他就过起了极其规律的生活。每天清晨起床在附近散会步,坐在林荫道边的木椅中看完当天的日报,随后回到住所用完餐,在聘请的助手帮助下整理他的书稿。等傍晚工作结束后,他又会暂时离开房间。来到离别墅不远的湖边转上一圈。
当然,在有要客来访的时候,宋教仁也会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接待客人。就如今天,章士钊、杨昌济恰好受教育部委派来美考察,顺便前来拜访。这两人都是宋教仁早年的朋友,大家多日不见在异国他乡相遇。感叹颇多,当即煮茶坐论,一聊就是大半天,渐渐话题展开说到了当前的局势上去。
看得章士钊如此说道,宋教仁淡淡笑了笑。他当然明白章士钊这是为自己打报不平。不过和他们两位书生相比,他宋教仁是真正的政治家,所拥有的政治智慧和眼光远远不是他们能比的。对于方子达,宋教仁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无论是当初作为朋友还是后来成为对手。懦弱、莽撞、左右逢源……这些词语根本就不是方子达的性格,以宋教仁对方子达的了解,方子达是一个彻底的现实主义和功利主义者,他的每一步都是看得极其深远的,绝对不会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要不然,以宋教仁的政治智慧如何会输在方子达的手中?要说当初宋教仁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天的宋教仁已经能清醒而冷静的判断,回想起来当年的交手,他宋教仁虽然有雄心壮志,可在实际执政过程中的确远不方子达看问题看得清楚,布局长远,所以说他的失败也是必然的。
“我和方鄣明认识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虽说我现在不在国内,可我觉得方鄣明此举必然有他的目的。行严、怀中,你们太小看方鄣明了。”
“遁初兄,你也把方鄣明看得太重了吧?不错,此人手段的确不差,当年以一介布衣侥幸得到遁初兄的提协,跟随遁初兄入京后就左右逢源,不知用了什么花招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先大总统的女婿。之后,方鄣明以此为身阶步步高升,执掌中央银行、财政部,培植亲信,到处暗插人手,还假借kmt大选行卑鄙手段赶遁初兄下野,这样的人你怎么还如此推崇他呢?”章士钊很是生气地说道,看着宋教仁的目光中透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他看来宋教仁似乎被方子达打败后一蹶不振,从而失去了当日的锐气。在他印象中,宋教仁根本就不是这个样的,难道如今的他已经对自己失去信心,彻底认输了么?
宋教仁微一诧异,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行严兄,你错了,大错特错。诚然如你所说,我辞去党魁和总理职务是由于方鄣明的原因,可有些事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样。当年先大总统之事还是我宋某人作的媒,要不然他方鄣明也成不了这件好事。至于什么中央银行、财政部等等就更不要提了,我当时担任总理,难道还不比你清楚内幕?说句实话,方鄣明之才不在我宋某之下,当年要不是他的支持和谋划,国家宪政根本不可能顺利推行。至于之后我和他之间的恩怨,那是我们私人间的原因,男子汉大丈夫,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我宋教仁不才,认赌服输,可如果方鄣明出尔反尔,违背了他当年的诺言,那也不要怪我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了!”
章士钊刚想开口,宋教仁摆了摆手又道:“这一年多来你们知道我为何不回国么?不是我怕他方鄣明,而是之前我于他之间有过君子协定。他方鄣明要当党魁,要做总理,可以!但前提是必须继续执行宪政,带领国家走向富强!而我远走海外,以避免党内外拿我于他之前作文章啊!”
宋教仁这番话还是头一回向外人提起,如果今天坐在他面前的是其他人的话,恐怕他根本就不会说。听完了这些,章士钊同杨昌济面面相觑,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宋教仁离开国内其实不是方子达的逼迫,而是他和方子达达成协议故意为之。
“遁初兄之心怀为了佩服啊!可是……可惜……。”杨昌济感慨了一句,最后还是迟疑地摇了摇头。
喝了口茶,宋教仁微笑道:“其实没什么可惜的,当年我自负甚高,其实有些事的确做错了。下野后出洋倒是令宋某人大开眼界,如今世界日新月异,坐井观天只能作茧自缚。当人如是,国家也是如是,两位都是当今大儒,当晓得此中道理。”
默默点了点头,宋教仁说到这地步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章士钊和杨昌济虽然有些为宋教仁不平,可事到如今也的确只能这样了。当即他们就转换话题聊起了这次教育部的考察工作。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窗外的太阳渐渐西斜,时间差不多了,因为第二日章士钊和杨昌济就要赶往洛杉矶,并由那边登船回国。由于时间不早,宋教仁也不挽留,亲自送他们出了门。
“遁初兄,我们还是盼你能早日回国啊!”
“呵呵,短则一年,长则二三年,我宋教仁自然会回国。不过分手前我还有一事想拜托两位……。”
“遁初兄请说!”
宋教仁正了正色道:“两位之前的想法恐怕国内同样也有不少人会如此想,如果方便请帮宋某带一句话给大家。那就是‘同舟共济’!我们中国人从来不缺聪明人,可聪明人太多也是件麻烦事。国家政策如此自然有它的道理,可以批评,也可以评论,但无论如何不能拆自己政府的台,甚至学陈少白等人搞颠覆的手段!”
章士钊和杨昌济想了想,异口同声答应了下来。送他们上了车,等车出老远,章士钊回头一望,只见宋教仁的身影依旧站在门口微微向他们挥手道别。
“怀中兄,今天见遁初令我惭愧万分呀,我们是不是真的误会方鄣明了?或许遁初说的有道理,应该再给他多一些时间。”
杨昌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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