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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高陵知道了一件事情,在军功难挣如登天的芙蕖国,与那座水龙宗攀附关系,比什么都管用。
詹晴站在白玉拱桥一端,以折扇轻轻敲击桥梁异兽,玉树临风,白衣风流。
高陵朗声告诉临近拱桥众人应当遵守的规矩。
当然没有任何人会服气。
有人不敢硬闯,便想要从别处跃过那条宛如护城河的幽绿河道。
结果被高陵一掠而去,一拳拦截下来,当场毙命,修士尸体碎成七八块。
这一拳高陵藏私不多。
所以就有修士惊呼金身境武夫,以及报出芙蕖国武夫第一人高陵的大名。
一拳过后。
闹哄哄的对岸,便就立即消停了,只有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不知何人在何处,应该是用上了仙家秘术,以一个沙哑嗓音,用心湖涟漪呼喊道:“咱们人多势众,合伙宰了这俩,到时候分头上山,各拿各的,岂不是更好?!何必看人眼色,咱们若是有人运气一般,只能拿到手一件宝物,难不成也要双手奉上,白白送给这北亭国的纨绔子弟?此时不齐心合力,到时候下山之时,可就更难众志成城了吧?”
这一番言语,说得不少人都动心了。
两位施展了障眼法的彩雀府女修,相视一笑。
说出这番蛊惑人心的言语之人,正是她们护道的一位祖师堂嫡传少女。
年纪不大,心性不差。
而她们正是彩雀府府主孙清,与祖师堂掌律祖师武峮。
原本武峮一人护道就足够,但是孙清觉得在彩雀府山头上,十分烦闷,就跟着散心来了,不曾想这一散心,就撞了大运。
武峮偷偷与年轻府主交流,“先前那位年轻地仙,该不会是芙蕖国白璧?”
孙清冷笑道:“是水龙宗嫡传弟子又如何,乱战之中,城府不够,本事不济,死了白搭。”
说完这些,孙清神色淡然道:“你我一样如此。”
武峮忧心忡忡道:“不过洞室那边突然山水紊乱,禁制大开,处处皆是秘境入口,是不是太过凑巧了?”
孙清瞥了眼天幕,缓缓道:“既来之则安之。”
武峮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身旁一身平和气象的年轻府主,难怪她是彩雀府历史上最年轻的金丹府主,而自己只是年复一年到了头的掌律祖师。
他们这边的岸边,叫嚣不已,人人喊打喊杀,扬言要宰了那个芙蕖国武将,还要将那个北亭国小侯爷剥皮抽筋。
结果詹晴笑容灿烂,啪一声打开折扇,在身前轻轻扇动清风,开口只说了一句话,“杀我可以,先到先得。”
孙清笑了笑,轻轻以手肘撞了一下武峮,“你先出马,不然双方能耗上一百年。”
武峮心中了然。
头戴幂篱又有障眼法遮蔽容貌的武峮,大踏步走出队伍,率先走上白玉拱桥,起先脚步不快。
她此次下山,穿了两件法袍,里边的才是彩雀府头等法袍,外边的,则是托人从云上城重金购买而来的法袍。
只不过外边那件云上城法袍,当然又有施展小小的障眼法,不然也太过显露痕迹,当别人是傻子了。
事实上那两位云上城沈震泽的嫡传子弟,也是差不多的行径,内外两件法袍,刚好换一下,自家法袍外内,彩雀府法袍在外。
武峮先前走得慢,拱桥那边的众人有人挪步,却走得更慢。
生怕被这个不知来历的娘们给坑害,跑得太快,当了那出头鸟,给高陵又一拳打得血肉崩散。
不过接下来所有野修、小山头谱牒仙师与江湖武夫,便如释重负,顿时心情激荡起来,再无太多疑虑。
因为那娘们竟是越走越快,最后直接飞掠而去,祭出一手仙家攻伐术法,然后硬生生吃了高陵两拳,一拳破术法,一拳打杀人,女子修士被打得如同断线风筝,摔回拱桥对岸,女子也真硬气,挣扎着起身后,一言不发,竟是再次走向桥面。
有人真正带了头,众人便再无犹豫,开始怪叫连连,吼叫不断,纷纷过桥过水。
詹晴勃然大怒,恨极了那个带头送死的娘们。
没有任何犹豫,转头掐指,吹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口哨。
山巅那位家族供奉七境武夫,飞奔下山,一个前冲,从白玉广场高高跃起,重重坠地在那条登山台阶上。
山脚已经有眼尖之人看到这一幕,便心惊胆战起来,手上便弱了几分声势。
不曾想又有沙哑的女子嗓音重重响起,“先宰了桥边两个,再来一人又能咋样?!一人一招下去,仍是一滩肉泥!”
山脚这边,已经开始乱战。
远处,白璧御风悬停在一处地界边缘,一条线之外,白雾茫茫,不管她如何施展术法神通,都不见那条线后的风景。
她缓缓落下身形,驾驭石子撞入白雾当中,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随后她又撕裂大块地面,撞入那片云雾,依旧毫无动静。
这比山水禁制更加令人感到可怕。
眼前此物,名为未知。
水龙宗历史上,就有一位玉璞境老祖师和一位元婴大修士,先后陨落在秘境当中,事后宗门连尸骨都没能找到。
白璧忧心忡忡,自己是该想一想退路了。
原本视为一座浅水池塘的此处仙府遗址,绝对来历不小。
横贯北俱芦洲中部东西的那条济渎,是水龙宗的宗门根基所在,其中那座最为重要的祖师堂,其前身就是三座济渎远古祠庙之一,至于其余两座,一座被大源王朝占据,奉为济渎庙正宗,依旧香火鼎盛,另外一座被某个覆灭宗门占据多年,一样打造成了祖师堂,但是在与剑修宗门的厮杀当中,毁于一旦。
此地气象,与自家祖师堂有几分相似。
这也是白璧有底气让詹晴自取四件法宝的理由所在。
一旦真是某条远古大渎的祠庙遗址,她与詹晴的这桩开门功劳,就太大了。
但是白璧不知为何,就是有些担心,害怕出现最坏的结果。
还不是什么出不去,找不到退路。
因为一旦她和詹晴两人消失太久,水龙宗自会循着线索过来寻人。
白璧真正担心的,是此地会变作一座所有人葬身之地的新坟冢。
试想一下,那些看似井然有序的枯骨,如果亦是新人尸骸、而非仙府旧有人氏?
这就意味着此处,其实是一座巨大的陷阱,等着外人进来送死,自以为天降福缘,见者有份。
当然这只是万一。
可白璧内心惴惴,总觉得这个万一,好像随着光阴流转,变成了千一,百一。
一时间白璧心境大乱,再不敢滞留在小天地边界,疾速御风,返回那座青山,去找詹晴,然后争取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
在白璧身形消逝之后。
从茫茫白雾当中走出一位身形缥缈的高大老者,微笑道:“三位金丹修士,两位金身境武夫,嗯,还有个小家伙比较古怪,足够饱餐一顿了。”
一缕剑气从天而降,直直从老者天灵盖一穿而下,老人缥缈身形在别处聚拢浮现而出,笑道:“好家伙,咱们当邻居都多少年了?还是这般恶劣脾气,就不会改一改?有那该死的重重禁制禁锢,害我无法炼制此山此水,可外边层层大山,山根道道裹缠这座小天地,你这小家伙,针对我这么些年,只能勉强护着此地不失罢了,又能奈我何?”
老人头颅再次被那缕细微剑气穿透,依旧是在别处出现,神色自若道:“按照老规矩,每次只留下最后一人,容他晚死片刻,与我聊聊外边天地的近况。到时候他便会晓得,这座陷阱,是何等巧妙了。那些个宝贝,你们又能拿到哪儿去?盘中餐,腹中物,洞天福地葬身处,这拨孩儿们,运道也算不差了。只是可惜了一座道观,那个背剑的小娃儿,眼光真是不错,只是东西可不能让你带走。事后连累我再次东拼西凑,这都是第几回了?拼凑一次,搬一次家,委实累人。”
老人又一次被纠缠不休的剑气搅烂身形,身形聚拢后,向后退步而走,高大身形逐渐没入云雾,伸手轻拍腹部,快意笑道:“哈哈,好一个浩然天下,好一个别有洞天我肚中。哪座天下,不是人杀人最多?真是无甚意思。”
没了老人踪迹之后,那缕剑气依旧在附近巡游许久,掠地飞旋,最后才直冲云霄,返回高空。
陈平安猛然转头,举目远眺,大概是唯一一个,察觉到了那缕剑气的落地和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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