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割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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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姓钱的羞怒之心更胜其他，已经是脑残状态，对许多应该一看就会意的事视而不见，神智昏迷的一路黑到底。

韩敬见钱兄居然一错再错，再三再四的口出恶言，再看仍是面容恬淡处变不惊的朱由学，心念一转，狠了狠心，立刻便做出决定。

韩敬将右手放到左袖衣线接缝处猛力一撕，怒道：“钱谦益，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不孝之人。古语云，人无孝而不立。你父刚死便要去花楼寻欢，身为同年进士，吾尽力劝你数次而不听，吾羞于和你这样不孝之人为伍。

今日我韩进在此和你割袍断义，从今而后，你我再也不是朋友，韩敬再也不想见到你这样的小人，告辞。”说着将撕下来的衣袖朝钱谦益面前一丢，扭头就走。

钱谦益被韩敬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割袍断义，和自已划清界线了？

瞬时之间，钱谦益出离愤怒了，该死的韩敬，居然敢玩割袍断义，并且说的义正言辞，要是被别人知道，如何收场？虽然他们两个不过是两个小人物，但用韩敬用孝来说事，并且割袍断义，只要传扬出去，史书上肯定会记载下此事，说不定还遗臭万年。

因此钱谦益立刻就气疯了，大怒道：“韩敬，你个小人，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要不你的恩师是主考官，你能得状元？你个小人，用卑鄙手段窃取状元之们，居然还敢我说不孝？你们三个还不滚，看什么看？信不信我踹死你们？”

钱谦益已经陷入疯狂，如同疯狗一般乱咬人，他是想对眼前两个少年和一个幼童直接暴力解决，以发泄心中的怒气。只是他身为读书人，拳脚不是他的强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是先出拳头打，还是用脚踢，站在原地一会抬起手，一会抬起脚，拿不定主意。

朱由学撇了一眼东进书房，看到一角衣袍躲在门后，显然是赵世卿躲在门后偷看，因为那衣袍他昨天见过，就是赵世卿穿的那一身。

妈|蛋，老东西，见到我遇上麻烦，也不出来帮忙，居然还躲在门后偷看。朱由学也懒会那又老又滑又奸的赵世卿。面对疯狂的钱谦益，淡淡的道：“你难道不好奇，刚刚还和你称兄道弟的韩敬为什么和你割袍断义吗？”

钱谦益怒道：“黄口小儿，居然敢与大人对话，你可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万历三十八年一甲第三的进士，现任翰林院编修，你一个小小孩童，也敢教我？快快滚去。”

朱由学曲起第四根手指，慢慢说道：“从刚才到现在，你一共说了四个‘滚’，一个‘野孩子’，钱谦益，如果你现在一头碰死在屋角，我就饶你家三族性命，如果你贪生怕死，就和你三族一起等着斩首吧。”

斩三族，这么大的口气？一个幼童用大人的口气来说话本来应是可笑的，可朱由学说话的时候条理分明，气定神闲，对他一个翰林院编修居然一点也不怕，这就让钱谦益有点笑不出来了。

钱谦益毕竟不是莾夫，什么人才能动不动就张口说要斩人三族，只有皇家的人才敢有这种口气。再想到韩敬突然就和他割袍断义，此时想来，肯定就是因为面前这淡定的幼童。一想到深处，钱谦益从头到脚立时便凉了，一瞬间只觉得万分后悔，自已刚才头脑怎会如此不清醒，做下这等错事？

自己也不想想，能以幼童之身在国子监行走，身边还有衣式华美的书童，能是简单之人？

怎么办，怎么办？钱谦益脑中电转，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的点子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刚才是学生糊涂了，不知道您是贵人，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计较，钱谦益尚有些许薄才，愿为贵人驱使。”说着连连磕头，在地上碰碰有声，是实打实的响头。

前倨而后恭，对一个四五岁的幼童都能如此，可见此人之品性，无耻之极矣。朱由学摇了摇头，这就是一甲第三名的进士？一点骨气都没有，而且无孝心无廉耻，这样的卑鄙小人在读书人中想来并不是个例，而普遍现象，所以书读得再好，没有品德有何用？

朱由学摇了摇头，尽管钱谦益现在看起来甚是可怜，但和刚才那恶狠狠的模样对比，非但不能让人有原谅他的想法，反而更加愤恨。

不过他不想死，朱由学也不逼他，对曹化淳和小厮两人说道：“你们起来吧，是他口出悖逆之言，与你们何干。”

那小厮抖着身体站起来，曹化淳却把身体伏得更低，说道：“书上说主辱臣死，我本想冲上去一刀刺死敢说悖逆之言的狂徒，但又怕给主子带来麻烦，因此只能伏在地上等主子处置，请主子发话，我便一刀刺死他。”

朱由学心中咦了一声，颇感惊讶，没想到曹化淳居然还是拍马屁的高手，他笑道：“好罢，本来我想让他自杀的，既然你自告奋勇，这便站起来，去把他杀掉。”

曹化淳身子一僵，立时便知道马屁拍得过了，但话说到此处，已经是骑虎难下，他连忙站起身来，说道：“请主子后退，我这就上前杀了他，莫溅了主子一身血。”

朱由学连退几步，说道：“行，我退的够远了，你去杀吧，杀了这个无君无父无廉耻的东西，我奏报皇爷爷给你请功。”

钱谦益一直在旁小心听着，此时听到皇爷爷三个字，眼前一黑，差点便晕过去。自已居然敢骂一个皇孙是野孩子，自已这是瞎了眼，黑了心，硬把自个往死路上逼啊。

可能有人不理解，明朝大臣骂皇帝不是常有的事？尤其是明朝后期，对皇帝那是玩出花样的骂，但最多也就是廷杖去官坐牢杀头而已，至于怕成这样？

可你要明白，骂和骂是不一样的。比如你可以骂本朝万历皇帝，骂他好色，不上朝，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大臣，对不起黎民百姓都行，甚至你骂他是昏君都可以。要是皇帝因此而打了你的板子，杀了你的头，那你立刻便能名扬天下，留传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