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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宝和秋宝的结拜仪式很正规,很隆重,至少在两个孩子眼里是这样,只不过满院子晾晒的盐豆子有些煞风景,盐豆子是徐州人的家常小菜,用黄豆泡煮捂藏出白毛后拌上盐和辣椒,在阳光下暴晒而成,经过发酵的豆子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一股酷似在烂靴子里捂了半个夏天的臭脚丫的味道,多多少少有些破坏这种庄严的气氛。结拜仪式上照例是要喝血酒的,春宝娘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沏两碗白糖茶就行,刘齐氏却说,把报晓的公鸡杀了吧。杀鸡使得这次结拜的成本大大提高,隆重程度也水涨船高,两个小孩穿了出客的体面衣服,跪在香案前,大人说一句,他俩跟着学一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结拜完了之后,全家欢天喜地吃了刘齐氏做的湖南风味一顿辣子鸡,大人喝酒,小孩吃肉,秋宝说要是能天天结拜就好了,又引起一阵哄堂大笑。晚上各自回屋睡觉,刘太公拿毛笔在今天的日历牌上注了一笔,记下了这个日子,民国三年四月初八。住在南屋的春宝趴在床上依然兴奋的睡不着,陈三说:“春宝,以后你和秋宝就是兄弟了,凡事都要照顾他,知道不?”春宝眨着眼睛问:“爹,那以前俺俩不是兄弟?”陈三想了想说:“以前也是,现在更亲了。”
刘太公找的这家私塾,先生姓朱,是光绪年的举人,做得一手好学问,人称朱夫子,私塾在南关户部山,同学尽是徐州府达官贵人的孩子,刘太公不过是殷实之家而已,两个孩子自又小,上学第一天就被同学欺负了,俩孩子哭着回来,说再也不去上学了,问清楚情况之后,刘太公说无妨,爹教你练拳,谁再欺负你,打回去便是。
话是这样说,可真当了练拳的时候,刘太公就狠不下这个心了,才六岁的孩子,马步一扎就是半个时辰,小孩子受不了,大人更是心疼,刘齐氏说现在都用洋枪洋炮了,还练什么武艺啊,刘太公本来还想坚持,秋宝一闹腾,话就咽回去了。反而是春宝坚持了下来,陈三把大洪拳传给了儿子,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就一身铁打的本领。
练武不但熬打筋骨,更能磨练意志,渐渐的,春宝开始还击那些欺负自己和秋宝的同学,私塾里的学生年龄相差很大,从五六岁到十来岁都有,打架是家常便饭,朱夫子管不了,也不想管,他不喜欢春宝,因为春宝不爱学习,三字经百家姓学了半年都背不出,一手毛笔字写的更是比屎壳螂爬得还难看,朱夫子喜欢的是秋宝,这孩子不但眉清目秀性格和善,读书更是用功,不但能背百家姓,还能读论语,毛笔字更是写的有板有眼。
有一回,刘太公请朱夫子吃饭,席间朱夫子说:“我教了三十年学,没见过这么聪慧的孩子,若在前朝,令郎一定是要高中状元的。”刘太公听了满脸堆笑,给夫子斟满了酒说:“犬子若是个读书的材料,还请先生多多**才是,先生请满饮此杯。”朱夫子“滋”的一声喝了这杯酒,又将自己中举的光辉往事重温了一遍,末了忽然想起什么,道:“令郎可曾起了大号?”刘太公说:“不曾起名,秋宝只是乳名。”朱夫子捻着胡子思忖片刻道:“秋宝秋宝……不如改叫之秋吧。”
朱夫子喝的醺醺的,随便帮秋宝起了个学名,也没说出啥名堂来,不过到底是有学问的人起的名字,刘太公和刘齐氏都很满意,又劝夫子多喝两杯,陈三也想凑个热闹,让朱夫子帮自家儿子也取个学名,哪知道一提起春宝,朱夫子就一肚子的气,说这孩子忒调皮了,整天和同学打架,还把先生养的画眉鸟给放飞了,就不是个读书的材料,学几个字不至于当睁眼瞎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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