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凉苑虚庭空澹白

楚歈伸出手去，问道：“何等‘清音’？写来我看。”

楚歈笑道：“你愿意同去散步，再好不过，哪有什么不方便。”

山路上翠微交叠，早衰的花草尽数残败了，还有些松柏凌风，丛菊压霜。楚歈有意和芸娘说些私语，便让随从们远远跟在身后，叫芸娘推着自己前行。所幸山路平缓，纵使是个弱质女流也不觉费力。

芸娘道：“这山远看着雄浑，真走上来时竟一点也不陡峭。”

楚歈笑道：“当初修建行宫的皇帝体态微丰，想必是工匠们花了心思，怕这位天子走得吃力，反过来怪罪他们。”

芸娘道：“早就作古的人了，你也不曾见过，怎知他胖不胖？”

宛贞又笑道：“是啊，娘子还应早些就寝，入夜了就少动神思。眼下姨夫人风疾未愈，过几日她老人家病好了，娘子还是要去问安的。到那时还晚起就说不过去了。”

芸娘知道宛贞说得在理，便即刻抛开闲书，混混沌沌地睡下，次日果然起得比往常早了。可起来后又苦于长日无聊，又翻起书来，寻思着日高后再去探望卫夫人。

可还未等芸娘去，楚歈竟来了，肩上还披着晚秋的清冷，眉间是晚秋的冰霜，可就在看见芸娘的一刹那，一切冷凝都散去了，炯炯的黑眸中又注入了久违的柔光。

芸娘来不及发觉这种变化，另有些因久久不见而起的尴尬和失语，轻声寒暄后，又问道：“今日怎么特地来了？”

楚歈道：“咱们出去走走吧，我和你慢慢说。”说着，将一只手送出，想牵过芸娘。

楚歈玩笑道：“立国百年，外无战事，内纵声色，是个人都要心宽体胖了吧。”

二人闲聊着步上了山顶的小亭，眼前骤然开阔了。只见纵横数十里的园池在山下铺开，曾经看见的束素池原来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大片水域还在荒芜的旧园中，像新磨的银镜般映出亮白高远的云天。另有许多盛景，可惜都倒坏了，湖面的几处残影便是摧折的画粱兰楫，像银盘上抖落了片片沉香的碎屑，僵冷得再燃不起一点余烬，残香俱已消散了，仿佛百年的繁华过眼，只留下一片悠悠青天，飘忽行云。

芸娘指着近处一座院落，惊喜道：“那边就是桐雨轩，我还能看清楼上的高台呢！”又转向桐雨轩后方的碧瓦高阁，残构犹在，屋脊处已倾塌，原本的拐角副楼也成了草窠，也不乏狐兔野踪。芸娘道：“那里便是那处高锁的楼台了！你可知道名目？”

楚歈看着芸娘面露惊奇，竟不复以往的娴静，知道她是衷心的高兴，露出了女儿家的天性，也随之嬉笑道：“我不知。若是让你题额，你想题什么？”

芸娘绕着楚歈徘徊思索片刻，说道：“之前的典故我是不知道的，可是那里有些莺啼燕语甚是可喜，不如就叫‘清音阁’？”

芸娘自然不好意思伸手，只是问他去哪。楚歈道：“你想去哪？这里并不算大，你盘桓了月余，恐怕已逛遍了吧。”

芸娘忽然想起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她永远不可能自己前去。这地方便是燕子巢居的那座高楼，自初来时她便十分好奇，可惜重门深锁，延宕到燕子尽数南飞了也不曾近前。

于是她凑近楚歈，背向宛贞轻声道：“北边被锁住的楼台你可去得吗？”

楚歈道：“你怎么对那边感兴趣？百余年无人照管了，早就荒芜的不成样子。我纵然能去，也不敢带你去闲游。”见芸娘因此神情寡欢，他又说道：“不过在章华山顶上，可以俯瞰大略风光，我们就往章华山走走吧。”

芸娘问道：“你的腿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