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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也许可以用一种特殊的健忘症,一种持续的渐进的失忆。因此就会这样:我活到了100岁、1000岁、50000岁,开始厌倦生活。但我们现在引入渐进的失忆,因此我不再记得我之前的10000年做过什么。当我到100万岁的时候,我不再记得我50万岁时做过什么;到我150万岁时,我不再记得我100万岁时做过什么。我知道自己活着,搞不好甚至不记得自己活着,一切都相当模糊。我只记得5000年前或10000年前的事的大概,仅此而已。

在电影《神鬼愿望》(Bedazzled)中,相同的观点以一种幽默的形式表现了出来。<a id="z25" href="#bz25">25</a>在那部电影里,一个人遇见魔鬼,问他:“你为什么反抗上帝?”魔鬼说:“好吧,我让你看看。我坐在这里,你围绕着我跳舞说,‘哦,赞美耶和华,你是那么仁慈,那么伟大,那么荣耀。’”那个人如是做了一段时间,然后他抱怨道:“这很无聊。我们能做点儿别的吗?”魔鬼说:“这正是我所说的。”

既然说到这里,何不彻底改变你的兴趣、渴望和品位?让我们用多年时间逐渐而彻底地改变你的品位和兴趣(假设最低限度的改变是不够的)。现在,也许你喜欢数学,但最终,也许是经过几千年后,你对数学失去了兴趣,你变得钟情于中国诗词;你失去了对爵士乐的欣赏,并喜爱上格列高利圣咏;你失去了对自然美景的热爱,并迷上了分子生物学;你不再想做陶器,而是想游历七大洋。

想象一下在天堂将要发生的事,我们都变成了天使,永远歌唱赞美诗。正好,我喜欢赞美诗,也喜欢在礼拜的时候唱赞美诗。周六的早上唱希伯来语的赞美诗,我也很喜欢。但如果你让我永世唱赞美诗的话,那么这件事就似乎不太吸引人了。

这样不是行得通吗?假设我持续经历这种渐进、持续、缓慢而彻底的有关记忆、信仰、渴望和品位的改变,这样的存在不是能让人永远享受,且不必堕落成为老鼠般的存在吗?我将研习中国诗词,钻研数学,研究天文学,学习吹长号、航海,等等。这比老鼠般的存在好得多,而且我不会变得无聊,因为大体说来,不同时期的我是截然不同的。

我们很容易就认为答案是肯定的,当然有办法可以做到。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只要想象永远活在天堂里就行了。永恒的属天的福气,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我们不是都想永远活在天堂吗?问题是,我对天堂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有些茫然。即使是那些承诺我们将在天堂永生的宗教于这些细节上也有所保留,这个事实让人震惊。为什么?因为有人可能会担心,如果你真的详细去描绘,这种美好永恒的存在最后可能就不那么美好了。

我想你大概能讲出这个合情合理的故事,尤其是引入失忆的条件。但这个故事应该会令你想起某个故事,它类似于我们已经讨论过的例子——第七章中的玛士撒拉案例。在那个案例中,我们想象自己活了好几百年。(在那时,即在我们开始想象永远活着之前,这几百年时间似乎很长!)在玛士撒拉案例中,到我300岁的时候,我不记得我100岁时候的往事了;到我500岁的时候,我跟我200岁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到我800岁的时候,我的记忆、信仰、渴望、目标和兴趣跟现在已经全然不同了。

在这里我们要谨慎一些。如果你不小心,这种想象最终会像你曾经读过的恐怖故事那样,给你几个可以实现的愿望,但你不小心没说对愿望,因此你虽然得到你想要的,但最终只是一场噩梦。如果你告诉允许你许下三个愿望的仙女:“我想永远活着。”但你忘了说:“一定要让我健康。”那将是一场噩梦。这就是斯威夫特告诉我们的。所以我们要小心,在愿望清单里加上拥有健康和你想要的一切;记得加上足够的金钱以确保你永远不会贫穷(如果健康但永世贫穷,那不是太可怕了吗?);记得加上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这时,我们想问的是,究竟有没有办法去设想永生,且在这想象中,永生会是好事?有什么办法可以设想永世(eternity)存在,而这永世存在对你永远是有好处的?

当时我们思考了这个例子,结论是:即使我们承认在我800岁时,我依然是我,跟今天写下这本书的人是同一个人,但那不要紧,我想说:“那又怎样?”当我思考我在生存中想要什么时,如果说在遥远的未来有某个人就是我,仅仅这样是不够的,那必须是某个跟我拥有足够相似的人格的人。

这看起来当然是正确的,但我想当我们渴望永生时,对其提出反驳也就可以得到谅解吧,因为我们不希望生命以这种形式,以向下的弧线一直进行下去。相反,我们想永远活着,精力充沛且身强体健。因此,即使在现实世界中这是不可能的,但我们还是要问,到底永生会否有可能是好事?显然,为了讨论这个问题,关于永远活着会是怎样的,我们必须篡改一些事实。就让我们试试,让我们解放想象力。是不是至少从原则上来讲,如果仅此而已,永远活着会是好事?

你告诉我:“将来有个人活着,那个人是你,但他将完全不同于你。他有不同的品位,也不记得曾经教过哲学,他对哲学或政治或民族音乐不感兴趣,对你的家人毫不关心,等等。”我说:“从形而上学的角度来看,这很有意思;但就个人来说,我不在乎。我对仅仅是活下去,然后老生常谈地说‘但那是我’不感兴趣,那激不起我的渴望。我想要的不只是某个人是我,我想要的是十分像我的人。”玛士撒拉案例中存在的问题是,如果我活得太久,那么这个人就不再十分像我。如果未来有一个人,那个人是我,但他和现在的我截然不同,那么我不会在乎他是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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